2019年是中俄建交70周年，自中俄建交以来，双边关系日益成熟、稳定。2000年，为加强两国全面深化合作，中俄两国元首签署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俄罗斯联邦北京宣言》[1]。2012年，俄罗斯正式加入WTO，在经济上汇入全球化浪潮，中俄经贸关系得到进一步提升。2014年“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之后，“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设也提上了日程，中俄经贸关系愈发紧密[2]。截至2018年，中俄双边贸易额为1 070.61亿美元(1)根据中国海关总署数据整理。，首次突破1 000亿美元，中国已连续九年成为俄罗斯第一大贸易伙伴，俄罗斯也从中国第九大贸易伙伴上升为第七大贸易伙伴。

但中国第七大贸易伙伴的地位与俄罗斯拥有的自然资源与经济规模并不相符。考虑到中国相对充足的劳动力资源、中俄两国资源禀赋的互补性，双方经贸合作潜力无疑具有较大的提升空间。但是中国人口红利在逐步消失，科技创新赖以持续的科研体制及社会机制尚不完善，传统的比较优势正在弱化；而俄罗斯面临着传统的技术优势正在被能源优势所替代的问题[3]。进入21世纪以后，俄罗斯受困于其艰难的地缘政治局面以及市场环境的恶化，对石油、天然气等能源领域的财政依赖日益加深，并对该类别产品出口设置了较高的贸易壁垒。对俄罗斯能源供应一直抱有期待的中国受限于上述壁垒，未能有效满足能源领域的进口需求，导致中俄两国贸易的比较优势无法实现互换，贸易潜力难以释放。而将对方分别定位于“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中俄两国均有挖掘贸易潜力、巩固经济纽带的强烈需求[4]。加强双边的投资贸易无疑成为中俄双方的合理选择。本文运用2003—2017年中俄双边投资与贸易数据，站在母国视角探讨中俄相互投资对双边贸易的影响。

一、相关理论及文献

(一) 关于投资与贸易关系的理论

母国OFDI会对贸易产生互补或替代效应，进而影响与东道国的进出口贸易额，即投资对贸易存在贸易互补和贸易替代效应。

1.投资对贸易的互补效应

对外直接投资对出口的互补效应主要表现为投资会带动母国中间投入品及生产设备的出口增加。在东道国投资建厂，会增加对机器设备、原材料零部件和中间品的需求，从而增加母国对东道国上述商品的出口贸易[5]。根据比较优势理论，国家之间生产要素禀赋的差异性导致同一生产要素在不同国家边际收益存在差别，资本要素由发达国家流向发展中国家，两国贸易必然随着资本要素流动而不断增加。日本学者小岛清的边际产业理论亦认为，对外直接投资伴随资本流动的同时，还涉及技术、管理经验、设备等的流动，从而带动母国对子公司的出口增加。

投资对进口的互补效应主要表现为母国在东道国投资生产的产品返销回本国。根据比较优势理论，母国在东道国投资建厂是为了利用当地相对丰裕的生产要素进行加工生产，将生产制成品再返销到母国国内，从而增加母国对东道国的进口贸易。边际产业扩张理论指出，如果拟投资的产业在母国已不具备比较优势，那么在该产业部门具有竞争力的东道国则会集中生产该类产品并出口到投资国，使母国进口增加。

2.投资对贸易的替代效应

投资对出口的替代效应主要表现为由贸易壁垒引致的市场寻求型投资，通过在当地生产就地销售绕过贸易壁垒来占有市场。1957年蒙代尔在对贸易与投资相互关系的研究中指出：假设一国对商品进口设置的关税壁垒不会减少其国内需求，那么出口国为规避不必要的贸易成本则会选择在进口国投资生产，将原来的出口产业通过直接投资转移到东道国。如此一来，由关税引致的直接投资替代了出口贸易，使得母国出口贸易额减少[6]。内部化理论从企业视角出发，假设企业生产销售中间产品以及世界市场交易成本增加，出于利润最大化目的，企业选择以内部化方式在商品进口国成立跨国公司降低外部交易成本，进而替代出口。

投资对进口的替代效应主要表现为母国OFDI的增加会使国内的进口转移到东道国。蒙代尔从母国视角出发，认为关税引致的投资势必会降低比较优势产品出口。国内生产被削弱、失业率增加，为解决就业问题，母国会增加国内比较劣势产品的产量，致使对该产品的进口减少。内部化理论指出，企业为降低外部交易成本采取跨国公司内部化生产方式，在东道国投资建厂使得国内的机械设备都转移到东道国，直接利用当地的资源进行生产，替代了母国对东道国资源的进口需求，以资源寻求动机的投资对贸易的替代效应最为明显。

3.投资对贸易的不确定关系

除了上述互补和替代观点外，投资与贸易之间的关系还会受到投资阶段、投资动机、东道国特征等诸多因素的影响呈现出不确定性。美国学者弗农的产品生命周期理论指出，处于不同生命周期的产品投资与贸易关系存在显著差异。当产品处于生产技术相对成熟的成长期时，模仿者国家设立关税或非关税壁垒以保护本国工业，创新国家采用投资替代出口来避免贸易壁垒。当产品处于标准化阶段时，创新国家通过对外直接投资转移产业，国内不再生产该产品，转而从模仿国开始进口，投资与贸易又表现为互补作用。从生产要素视角出发的要素比例模型显示：若生产商品的贸易要素与非贸易要素为合作状态时，对外直接投资将增加贸易量；若两者是非合作状态，则呈现替代关系。

(二) 关于投资与贸易关系的研究

学术界关于投资与贸易关系主要存在三种经典理论：替代理论、互补理论和不确定关系理论。在这些经典理论的基础上，国内外学者深入研究了两者之间的具体关系。Horst(1972)[7]通过对美国和加拿大之间投资和贸易的研究发现，对外直接投资对出口具有替代效应；Chang(2005)[8]运用向量自回归方法研究证明了台湾地区外商投资与出口贸易呈现替代关系；Dong等(2013)[9]则在研究了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特征后指出，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加强了私营企业对东道国的出口。而Swenson(2004)[10]通过分析OECD国家在美国的投资得出结论，OFDI与进出口的数量变化关系由SITC分类的产品水平决定。聚焦发展中国家的Goh等(2013)[11]以马来西亚为例，研究发现马来西亚OFDI与其对外贸易并不存在明显的相关关系。至于投资动机，Meng(2016)[12]的研究表明，这一问题与一国对外直接投资及其同对外贸易的关系同样不确定。然而，Nayyar等(2020)[13]通过分析1984—2015年间印度的长期数据发现，对外直接投资流量与其母国的宏观环境和政策事实上有着重要关系。

张如庆(2005)[14]通过协整和Granger检验分析得出结论，进出口贸易变化引起了投资的变化。他认为，长期来看，出口与投资之间存在关系，而进口与投资却不存在关系。陈继勇、雷欣(2008)[15]实证分析证明了外资企业对中国的投资有利于中国贸易的发展。项本武(2009)[16]通过分析中国与其他50个国家的经贸数据发现，中国持续的对外投资起到了促进出口增加的效果，而短期内投资与对外贸易仅具有微弱的相关关系。俞毅和万炼(2009)[17]进一步研究发现，短期内投资与贸易不存在相关关系，但长期来看中国对外投资的确促进了制成品的出口，对制成品的进口起着替代作用。张纪凤、黄萍(2013)[18]则通过构建引力模型进一步证明了中国对外直接投资

对出口作出了显著的贡献。李宏等(2016)[19]从最终品贸易和中间品贸易角度研究发现，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与此二者之间呈现互补关系。从相对要素禀赋差异视角出发展开研究的程中海、张伟俊(2017)[20]同样得出了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与贸易呈互补关系的结论。

(三) 关于中俄投资与贸易的研究

关于中国对俄投资与贸易研究，宋艳梅(2002)[21]认为，中俄双边政治关系不断改善，但经贸合作潜力仍有待挖掘。单春红等(2003)[22]指出，俄罗斯加入WTO将为日后中俄经贸关系提供良好的机遇。叶菁菁(2006)[23]通过对中俄两国比较优势和资源禀赋的分析，指出中俄双边贸易合作空间巨大。张春萍(2012)[24]从投资动机和产业选择角度研究指出，中国对俄投资促进了进出口贸易，且对出口的促进作用更大。在“一带一路”倡议背景下，李婧(2015)[25]根据中国对俄罗斯的投资现状，指出“一带一路”倡议会为中国对俄投资带来新的发展前景。关于俄罗斯对中国投资与贸易的研究，高欣(2011)[26]利用1992—2008年的中俄投资与贸易数据进行回归分析，得出俄罗斯在华投资对出口贸易的作用不明显，却促进了进口贸易的结论。在此基础上，许彩霞、高欣(2012)[27]将俄罗斯对华投资的贸易效应与日本、韩国进行对比得出，俄罗斯对华投资使得双边贸易减少，其他两国对华投资则促进了贸易的发展。李晓慧、高茜(2017)[28]利用协整检验等分析方法也得出了俄罗斯对华投资对中国的出口有显著正向影响的结论。

通过对既有文献的梳理，可以看到有关投资与对外贸易关系的研究结论存在显著差异，大多数文献侧重于证实投资对贸易的互补理论，得出投资替代贸易的观点相对较少。俄罗斯是“一带一路”沿线重要合作伙伴，中俄经贸合作迎来了新机遇，但研究中俄双边投资和贸易的文献却不多，从两国角度探讨中俄相互投资的母国贸易效应研究则更为缺乏。基于此，本文通过中俄双边投资和贸易现状分析，运用协整检验、误差修正模型和向量自回归模型等方法来对比分析中俄相互投资对母国进出口贸易的作用。

二、中俄经贸关系的发展及现状

(一) 中俄双边贸易发展状况

1.中俄双边贸易规模

中俄经贸关系因其地理位置相邻接展开较早，但相对于中国蓬勃发展的对外贸易，中俄间的贸易无论是规模还是质量都不太高。21世纪以来，中俄双边的经贸关系虽然稍有波动，但总体呈上升趋势。贸易量在2001年首次突破100亿美元。之后，中俄贸易开始以14%的年均速度增长。截至2017年，中俄双边贸易额达到842.21亿美元，同比增长21.01%(2)根据联合国商品贸易数据库整理。本文所涉及的贸易分类均遵循联合国《国际贸易标准分类》原则。。其中，中国向俄罗斯市场出口428.31亿美元，同比增长14.71%；从俄罗斯进口413.91亿美元，同比增长28%。2003—2017年中俄双边贸易额如图1所示。在贸易规模上，中俄的贸易总额由2003年的157.58亿美元增加到2017年的842.21亿美元，双边贸易额持续增加。

(1) 2003—2008年：中俄双边贸易额呈现上升趋势，且增长趋势比较稳定。从2003年的157.58亿美元，增长至2008年的569.09亿美元，增速为261.14%。这说明中俄间的经贸关系变得日益紧密。

(2) 2009—2014年：2009年，中俄双边贸易额下降了31.83%，可能是因为2008年金融危机的爆发使得2009年两国贸易额减少。2010年中俄贸易额迅速回升至555.26亿美元，较2009年增长43.12%，中国首次成为俄罗斯的第一大贸易伙伴，俄罗斯在中国贸易伙伴中列十一位；2011年，中俄双方均进入经济发展的关键期，彼此之间市场需求与要素禀赋互补性优势愈发明显，两国贸易额达到792.66亿美元；2012年俄罗斯正式加入WTO之后，2013年中俄双边贸易量上升至892.59亿美元；此后，中俄双边贸易额进一步增加，至2014年中俄双边贸易达到历史最高水平952.70亿美元。

(3) 2015—2017年：2015年，西方发达国家的制裁对俄罗斯外贸结构产生了负面影响，使得中俄经贸关系一再下滑[29]。2015年的中俄双边贸易额下降至680.16亿美元，同比下降了28.61%；2016年中俄双边贸易在全球经济增长乏力的情况下，比上年增长2.33%，贸易额达到695.99亿美元，原因可能在于2016年两国商定将中国“一带一路”倡议与俄罗斯主导的欧亚经济联盟建设实现对接[30]。截至2017年，中俄双边贸易额持续增加，达到了842.21亿美元。

2.中俄双边贸易商品结构

外贸商品结构不仅受到两国资源禀赋的影响，还受制于各国的经济发展状况和产业结构。图2是根据联合国商品贸易署2003—2017年贸易数据得出SITC一位数上的中俄商品的贸易情况。

图3为2017年中俄进出口商品结构。

(1) 2003—2017年，中国从俄罗斯进口的商品主要集中在SITC3(矿物燃料、润滑剂、相关燃料)类别；其他产品所占比重较少且基本维持不变。2017年，中国从俄罗斯进口的SITC3类别商品金额为274.32亿美元，占中国从俄进口总额的66.27%。此外，俄罗斯SITC2(相关食用原料)类别商品对中国也很重要，占2017年中国从俄罗斯进口总额的17.39%，达71.98亿美元。

(2) 2003—2017年，中国对俄罗斯出口的商品结构较为均衡，劳动密集型和资本密集型产品都在不断增加。2017年，中国对俄罗斯出口的资本密集型产品总额为206.35亿美元，占中国对俄罗斯出口商品总额的48.18%。紧随其后的是劳动密集型产品，总额为199.36亿美元，占比46.54%。初级产品出口额仅为22.60亿美元，占比5.27%。

(二) 中俄双边投资状况

中俄投资合作于贸易而言起步相对较晚。1992年中国开始在俄罗斯进行投资，此后经历了增长期、回落期和上升期。得益于2001年中俄签订友好合作条约和2003年的《中俄联合声明》，中俄两国间投资合作力度明显加大，2005年中国鼓励企业向俄投资[31]。近年来，中国对俄投资额基本上处于不断上升趋势。截至2017年，中国对俄投资额15.48亿美元，实际利用俄罗斯外商投资额为0.24亿美元。2003—2017年中俄双边投资关系如图4所示。

1.中国对俄罗斯投资情况

从投资规模来看，2003—2017年，中国对俄投资流量总体呈现上升趋势。2003年中国开始增大对俄投资力度，投资额为3.06亿美元，至2008年中国对俄投资持续增长，增速为11.91%。国际金融危机的爆发使得2009年中国对俄投资额下降至3.48亿美元。2010年，两国相互投资回升，总体投资合作呈现良好态势。2014年由于乌克兰事件，中国减少了对俄投资，到2015年投资迅速增加，达29.61亿美元。截至2017年，中国对俄投资总额为15.5亿美元，占中国对外投资总额的1%，排名第11位(3)根据《2017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整理。，具体投资行业见表1。

由表1可知，2017年中国对俄投资集中于俄罗斯的采矿业、制造业等领域，而对俄罗斯的信息技术领域投资几乎为0。据中国商务部统计，截至2017年底，在中国驻俄罗斯大使馆经商参处备案企业350家，投资主要分布在采矿业、农林牧渔业、制造业等领域。其中制造业里投资所占比重较大的主要是纺织、服装、鞋帽等技术含量不高的产业，而机械制造、计算机设备等具有技术含量的产品占比很小(4)根据《对外投资合作国别(地区)指南》整理。。

2.俄罗斯对中国投资情况

2003—2017年，中国实际利用俄罗斯外资却在下降，从2003年的0.54亿美元下降至2017年的0.24亿美元。相较于中国对俄罗斯的投资规模，俄罗斯对中国的投资项目明显较少，呈现短期非对称性情况[32]。2003年，中国实际利用俄罗斯外商直接投资额0.54亿美元，2004年增至1.26亿美元。2005—2015年，中国实际利用俄罗斯外商投资基本上一直在下降。尽管2016年稍有回升，但2017年

实际利用额为0.24亿美元，降幅为67.53%。

三、中俄相互投资对贸易规模的影响分析

(一) 变量的选取与来源

由于中俄投资合作较晚，考虑到统计资料的可获得性，数据样本设定在2003—2017年之间。本文选取各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公布的中国对俄罗斯投资流量以及国家统计局给出的中国实际利用俄罗斯外商直接投资额，中俄双边贸易额则选取联合国贸易数据库公布的中国对俄罗斯的出口额与进口额。借鉴Lall(2000)提出的SITC三位数商品分类标准(5)SITC分类目录中商品编号的第一、二、三、四位数字分别表示类、章、组和分组，因而按章商品编号的位数不同，该分类法最多可以将商品分为10大类、63章、237组和786个分组。本文选用的是SITC三位数分类标准，即每一年度中国对某一个东道国的出口商品种类最多可以达到237个组别。，将商品按照技术密集度分为五大类，即初级制成品(PM)、资源性制成品(RB)、低科技含量制成品(LT)、中等科技含量制成品(MT)和高科技含量制成品(HT)。为尽可能地消除变量的异方差并增强平稳性，对各变量进行取对数处理。具体变量选取与来源见表2。

(二) ADF检验

本文利用软件Stata15.0进行实证分析。首先通过Fisher-ADF及Fisher-PP等方法对变量进行平稳性检验，检验结果显示各变量的原序列都是非平稳的，对各序列进行一阶差分处理，差分后的序列均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下通过了平稳性检验，因此本文研究的变量为一阶平稳序列。

单位根检验结果见表3。

(三) 中国对俄投资与双边贸易规模关系的实证分析

1.协整检验

由于该模型只涉及两个变量，因此采用Engle-granger两步法进行协整检验。把lnexcr、lnimcr作为被解释变量，lnofdicr作为解释变量，建立的模型为

lnexcr=c1+α1lnofdicr+e1

(1)

lnimcr=c2+α2lnofdicr+e2

(2)

式中：c1、c2为常数项；α1、α2为待估系数；e1、e2为残差项。

对模型(1)和模型(2)进行OLS估计，得到的结果为

lnexcr=14.009+0.498lnofdicr

(3)

lnimcr=16.630+0.366lnofdicr

(4)

回归结果显示，模型的t值显著，说明变量均通过检测。再对回归方程的残差值e1、e2进行单位根检验，结果见表4。

检验结果表明，两个回归方程的残差序列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均不存在单位根，残差序列e1、e2是平稳的。因此，lnimcr、lnexcr与lnofdicr均存在协整关系。

模型(3)中，lnofdicr的系数为0.498，表明中国对俄罗斯的投资每增加1%，中国对俄罗斯出口总额就增加0.498%；模型(4)中，lnofdicr的系数为0.366，中国对俄投资每增加1%，则会引起中国对俄罗斯的进口总额增加0.366%；中国对俄罗斯的投资对中俄双边贸易均存在互补效应，且对出口的互补效应更大。

在中国视角下可能存在以下原因：(1)从表1可知：中国对俄罗斯投资主要集中在采矿业、制造业和建筑业等领域，中国对俄出口主要是机械设备等，投资与出口领域互补性强，中国对俄投资带动了生产所需的机械设备和中间产品的出口。(2)中国对俄罗斯直接投资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维护现有市场，借助俄罗斯丰富的自然资源进行跨国生产，逐步形成规模经济，使得本国产品具有价格优势，从而占据和扩大俄罗斯的市场份额；二是开辟新市场，通过直接投资的方式把中国具有竞争优势的产业在俄罗斯设立分公司，提升中国品牌的知名度，从而增加中国对俄的出口。(3)俄罗斯的森林资源和矿产资源在世界位居前列，无论是总量还是人均值都超过中国。根据比较优势理论，俄罗斯资源优势明显，中国因此选择在俄罗斯进行投资建厂来满足本国的经济发展，将从当地获取的资源型初级产品进行再加工，制成品返销到中国，不仅增加了产品的附加值，而且增加了中国对俄罗斯的进口，扩大了中俄贸易规模。

2.误差修正模型(ECM)

为了考察变量之间的短期关系，建立误差修正模型(ECM)，即

dlnexcr=b1+β1dlnofdicr+θ1ecm1+ε1

(5)

dlnimcr=b2+β2dlnofdicr+θ2ecm2+ε2

(6)

式中：dlnexcr表示lnexcr的一阶差分项，其他类同。ecm1、ecm2分别为模型(1)和模型(2)的误差修正项。对模型(5)和(6)分别进行OLS回归，回归结果为

dlnexcr=0.110+0.119dlnofdicr-0.728ecm1

(7)

dlnimcr=0.087+0.053dlnofdicr-0.348ecm1

(8)

结果显示，各变量的t值大多不显著。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大多没有通过检验，说明变量之间没有短期的动态关系。这可能是因为投资对贸易的影响需要一定的周期时间才能体现出来。

3.格兰杰因果检验

为了确定变量间的逻辑关系，本文采取格兰杰因果检验来证明变量之间的因果关系。由于lnexcr、lnimcr和lnofdicr均是一阶单整序列，满足格兰杰因果检验的条件。检验结果见表5。

由检验结果可知，lnexcr和lnimcr与lnofdicr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下均存在单向的因果关系。lnofdicr是引起lnexcr变化的原因，而lnimcr是引起lnofdicr变化的原因。换句话说，中国对俄直接投资是中国对俄罗斯出口变化的原因，中国从俄罗斯进口引起了中国对俄罗斯投资的变化。

(四) 俄罗斯对中国投资与双边贸易规模关系的实证分析

1.协整检验

由于lnexcr、lnimcr和lnofdirc都是一阶单整数据，因此将lnexcr和lnimcr分别作为被解释变量，lnofdirc作为解释变量，建立协整方程，即

lnexcr=c3+α3lnofdirc+e3

(9)

lnimcr=c4+α4lnofdirc+e4

(10)

式中：c3、c4为常数项，α3、α4为待估系数，e3、e4为残差项。

对模型(9)和模型(10)进行OLS估计，得到的结果为

lnexcr=35.506-0.657lnofdirc

(11)

lnimcr=33.795-0.561lnofdirc

(12)

回归结果显示，各变量t值均显著。再对回归方程的残差值e3、e4进行单位根检验，检验结果见表6。

对回归方程的残差值e3、e4进行平稳性检验，残差序列的ADF检验值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均通过检测，因此残差序列是平稳的。lnexcr和lnimcr与lnofdirc均存在长期协整关系。

式(11)中，lnofdirc的系数为-0.657，表明俄罗斯对中国投资每增加1%，则俄罗斯从中国的进口就减少0.657%；式(12)lnofdirc的系数为-0.561，说明俄罗斯对中国投资每增加1%，则俄罗斯对中国出口减少0.561%。因此，俄罗斯对中国投资对双边贸易存在着较强的替代作用。

在俄罗斯视角下可能存在以下原因：(1)尽管俄罗斯资源禀赋较为丰富，但是有效劳动力供给不足，俄罗斯为了获取中国充足廉价的劳动力对中国进行投资。根据俄罗斯对华投资与贸易现状，可以看出俄罗斯在华投资的产业领域与中国对俄罗斯的进口需求很接近，因此，俄罗斯通过在华投资建厂进行当地生产销售，从而减少了俄罗斯对中国的出口。(2)由于近年来俄罗斯开始实施限制原木出口政策以及对农产品采取高额进口关税和繁琐复杂的认证流程[33]，致使俄罗斯对华出口的部分木材加工和木材制品以及蔬菜、猪肉等农产品存在着较高的运输成本和贸易壁垒。考虑到这些不必要的贸易成本，一些俄罗斯企业选择在中国成立跨国分支机构进行生产销售，以此替代俄罗斯对华出口。(3)通过上述分析可知，中国与俄罗斯之间的贸易属于产业间贸易，俄罗斯对华投资主要是附加值较低的领域，这种垂直型OFDI虽然能够拉动产业内贸易，但很难拉动中俄双边贸易额。

2.误差修正模型(ECM)

通过以上分析可知，俄对华投资对中俄双边贸易长期存在着替代作用。为了检验其投资与贸易的短期动态关系，建立误差修正模型(ECM)，即

dlnexcr=b3+β3dlnofdicr+θ3ecm3+ε3

(13)

dlnimcr=b4+β4dlnofdicr+θ4ecm4+ε4

(14)

对模型(13)和(14)分别进行OLS回归，回归结果为

dlnexcr=0.131-0.086dlnofdicr-0.464ecm3

(15)

dlnimcr=0.094-0.089dlnofdicr-0.317ecm4

(16)

经过误差修正模型可以看出，各变量的系数均不显著。因此，俄罗斯对华直接投资在短期内与中俄双边贸易不存在动态关系。

3.格兰杰因果检验

对变量序列进行格杰兰因果检验，结果见表7。

由格杰兰因果检验可知，在滞后1期的情况下，中俄进出口贸易均是俄罗斯对中国投资的单向原因，此结论较为可信。

四、中俄相互投资对贸易商品结构的影响分析

(一) 模型设立

本文使用一阶差分探究中俄相互投资与双边贸易商品结构之间的相关关系，构建的计量模型为

(17)

式中：dy为各类行业进出口额的一阶差分：dx为投资的一阶差分：μt为模型的外部冲击。

如果出现外部冲击，不仅各行业进出口额和投资的当期值会改变，而且各行业进出口额和投资的一阶差分也会受到影响。

(二) 中国对俄投资与双边贸易商品结构关系的实证分析

1.协整检验

采用Johansen检验来分析中俄双边投资与贸易商品结构的长期均衡关系。由平稳性检验可知，所有单位根均在单位圆内，因此VAR是平稳的。协整检验结果见表8。

出口方面，中国对俄罗斯低、高科技含量制成品出口与其投资之间存在着长期均衡关系，而初级制成品、资源性制成品和中等科技含量制成品的出口与其投资不存在长期均衡关系；进口方面，中国从俄罗斯初级制成品、资源性制成品和中等科技含量制成品的进口与其投资之间存在着长期均衡关系，而低、高科技含量制成品的进口与投资却不存在长期均衡关系。

可能的解释是：(1)中国对俄罗斯的投资与初级制成品、资源性制成品和中等科技含量制成品的出口存在短期影响效应。由于生产设备的专有性特征，投资在短时间内会增加对母国原材料等初级制成品以及零部件及生产设备等中等科技含量制成品的需求，进而影响出口。(2)服装、纺织品等低科技含量制成品易受到经济结构调整和市场竞争波动等外部冲击，因此投资只会短时间内影响中国对俄罗斯相关产品的进口。(3)中国电子产业、机械制造等有关高科技含量产品主要来自欧美日等发达国家[34]，中国在俄的投资也只会短暂引起其相关产品的进口。另外，得益于OFDI产生的“示范效应”和“竞争效应”，使得母国技术创新能力提升，投资对高科技含量制成品的进口的影响也只是暂时的。

2.格兰杰因果检验

本文进一步探究了各类行业与投资的因果关系，检验结果见表9。

由表9可知中国对俄罗斯投资与其五类商品进出口贸易的因果关系：(1)中国对俄罗斯初级制成品的出口以及资源性制成品的进口与其投资存在单向因果关系，即中国对俄罗斯部分商品的进出口促进了中国对俄罗斯的投资。例如：俄罗斯政府采取各种措施限制本国林木产品出口的同时又鼓励中国企业在俄木材深加工领域进行投资。因此，中国从俄罗斯简单加工木材等资源性制成品的进口增加了其对俄投资项目。(2)中国对俄罗斯的投资与中等科技含量制成品的出口及高科技含量制成品的进口存在整体投资促使部分商品进出口贸易的单向因果关系。

(三) 俄罗斯对中国投资与双边贸易商品结构关系的实证分析

1.协整检验

对各行业进出口额与俄罗斯对中国投资进行协整检验，结果见表10。

出口方面，俄罗斯对中国初级制成品、低科技含量制成品和中等科技含量制成品的出口与俄罗斯对中国的投资存在着长期均衡关系，而资源性制成品和高科技含量制成品出口与其投资不存在长期均衡关系；进口方面，俄罗斯从中国进口的初级制成品与其在华投资不存在长期均衡关系，而其他四类商品的进口均与投资存在长期均衡关系。

可能的解释是：(1)俄罗斯对中国的投资与资源性及高科技含量制成品出口、初级制成品进口的关联性存在即时性。投资会增加对原材料等初级制成品与办公设备等高科技含量制成品的需求，短时间内会从母国进口该类产品，从而增加了俄罗斯对中国相关产品的出口。(2)俄罗斯政府过度依赖能源进行外交，其经常调整在原油等资源性制成品的政策，中俄之间这种单一以能源为主的贸易形式不仅会受到两国实际情况的影响，还会受到国际局势、周边各国情况等外界因素的干扰[35]。(3)俄罗斯在中国投资的行业主要处于上游产业，从中国进口原始材料进行加工生产。但随着涉及领域由初级加工的原材料向高附加值和高技术产业的转移越来越明显，因此俄罗斯在中国的投资对初级制成品的进口影响比较短暂。

2.格兰杰因果检验

对各行业进出口与俄罗斯对中国投资进行格兰杰因果检验，结果见表11。

表11显示了中国对俄罗斯投资与其五类商品进出口贸易的因果关系：(1)资源性制成品及高科技含量制成品的出口单向促使了俄罗斯对中国的投资。(2)俄罗斯对中国的投资与其高科技含量制成品的进口同样存在着单向因果关系。例如：俄罗斯地球物理(TNG)测井公司与中石油的合作实现了中国MCI5570微电阻率扫描仪器在俄罗斯市场的零突破[36]。(3)值得注意的是，初级制成品的进出口及低中科技含量制成品的出口与投资存在双向因果关系，表明两者均能从对方的短期增长中获益。

五、结论与建议

(一) 结 论

本文使用2003—2017年中俄双边投资与贸易数据，构建误差修正模型和一阶差分向量自回归模型，探究了中俄相互投资对贸易规模以及贸易结构的影响。得出以下主要结论：

(1) 长期来看，中国对俄罗斯的投资与双边贸易呈互补效应，俄罗斯对中国投资与双边贸易则呈替代效应；短期来看，中俄相互投资对双边贸易均不具有动态关系。

(2) 中国对俄罗斯低科技含量制成品、高科技含量制成品的出口与其投资之间存在着长期均衡关系，而初级制成品、资源性制成品和中等科技含量制成品的出口与其投资不存在长期均衡关系；中国从俄罗斯初级制成品、资源性制成品和中等科技含量制成品的进口与其投资之间存在着长期均衡关系，而低科技含量制成品、高科技含量制成品的进口与投资却不存在长期均衡关系。

(3) 俄罗斯对中国初级制成品、低科技含量制成品和中等科技含量制成品的出口与俄罗斯对中国的投资存在着长期均衡关系，而资源性制成品和高科技含量制成品出口与其投资不存在长期均衡关系；俄罗斯对中国的投资与其初级制成品的进口不存在长期均衡关系，而与其他四类商品的进口均存在长期均衡关系。

(二) 政策建议

(1) 加强两国政府之间的政策协调，及时破除双边经贸关系发展进程中出现的各种壁垒问题。首先，中俄政府间应就进出口程序方面加强沟通协调，简化通关手续，提高货物的通关速度，降低贸易成本。其次，两国应寻求“一带一路”倡议与欧亚经济联盟的对接，完善交通基础设施，提升贸易便利化水平，充分挖掘两国合作潜力。最后，中俄之间以政府为主导，大项目带动的经贸合作模式比较适用于垄断性领域，若双方经贸关系想拓展到以市场为主导的领域必然会受到制约。因此，应该将两国经贸合作调整为政府主导与市场规则相协调模式。

(2) 优化双边贸易结构，拓宽两国经贸合作领域。单一的贸易商品结构是制约中俄经贸关系发展的重要原因，两国必须充分利用地缘优势与要素禀赋的互补性突破贸易结构瓶颈。深化传统贸易的同时，也应考量拓展农业、制造业和高新技术等其他领域的进出口合作。中俄农业合作开展较早，但其贸易规模仍有待挖掘。中美贸易争端为中俄农产品贸易提供了契机，俄罗斯地理位置优势及其拥有农业生产的良好条件，成为中国大豆进口国新的选择，两国可加强大豆等农产品的贸易合作。中国机电产品和俄罗斯能源产品呈现了两国制造业领域的差异性，若想打破此种固化态势的贸易商品结构，两国可以探索除机电制造业以外其他方面的贸易前景。同时，双方需加强相关技术与人才之间的交流，使得高端制造业成为双边合作的强劲动力。至于高新技术领域产品的贸易合作：一方面，欧美对俄的经济制裁是中俄高科技产品贸易的最佳机遇，中国应抓住机会打造中国品牌进入俄罗斯市场高端领域；另一方面，适当鼓励东北企业增加从俄罗斯的高端装备进口，以此平衡高新技术产品贸易，使之成为中俄经贸合作的新亮点。

(3) 改善对俄投资现状，扩大对俄投资领域。首先，积极发挥政府调控引导作用，为中国企业对俄投资保驾护航。由于俄罗斯经济政策存在诸多不确定性，中国政府应及时追踪俄罗斯相关政策，指导企业在投资过程中尽量避免敏感行业。其次，“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使俄罗斯成为中国重要的投资对象国，应加大对俄能源资源、轻工业和基础设施等领域的投资。矿产资源开发领域是中国企业在俄罗斯的传统投资领域，但是随着国际市场上对能源需求日益扩大，俄罗斯作为能源大国备受青睐，日美等发达国家对俄投资兴趣不断提升，若想在俄罗斯市场占有一席之地，则须不断提高自身技术水平。俄罗斯自然条件、资源禀赋及劳动力缺乏致使其在轻工业领域发展较缓，中国企业在俄进行投资建厂不仅可以带动俄罗斯轻工业发展，帮助其在日益激烈的轻工业产品市场中形成竞争力，还能够促进两国中间品贸易发展。根据俄罗斯政府出台的《2025年前俄远东和贝加尔地区社会经济发展战略》，在基础设施方面需求增加，而中国恰好在此方面具有丰富的经验和技术，加之在青藏铁路建设中遇到的高寒问题能够适用于俄罗斯环境较为恶劣地区的铁路建设，若能将中国富有竞争力的基础设施产能与俄罗斯需求潜力有效对接，可以在更大程度上保障两国之间贸易上的互联互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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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parison of trade effects of home country of bilateral investment between China and Russia

WEI Jing-fu,DONG Chen-chen,TANG Qiao

(Business School,University of Shanghai for Science and Technology,Shanghai 200093,China)

Abstract：Based on the bilateral investment and trade volume between China and Russia in the years of 2003 to 2017,the influences of bilateral investment between China and Russia on trade effects of home country are analyzed by means of co-integration test,error correction model (ECM) and vector auto-regression (VAR) model.The results show that in the long run,Chinese investment in Russia brings about trade-creating effect,which is obviously positive to bilateral trade volume,while Russian investment in China causes a substitution effect on bilateral trade.In the short term,the bilateral investment between China and Russia has no dynamic relationship with bilateral trade.There is a long-term equilibrium relationship between Chinese export of low-tech and high-tech finished products to Russia and its investment in Russia,and between the import of primary manufactured goods,resource-based manufactured goods,medium-tech manufactured goods from Russia and its investment.Russian export of primary manufactured goods to China,the import and export of low-tech and medium-tech manufactured goods,the import of resource-based manufactured goods and high-tech manufactured goods have a long-term equilibrium relationship with Russian investment in China.

Key words：Sino-Russian economic and trade relations;investment;trade effect;co-integration test;error correction model (ECM);vector auto-regression model (VAR)

中图分类号：F 74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0823(2020)05-0396-13

收稿日期：2020-02-17

基金项目：上海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青年课题(2017EGL010)；上海市发展研究中心决策咨询课题(2019-GR-06)。

作者简介：魏景赋(1965-)，男，内蒙古赤峰人，教授，主要从事国际贸易、世界经济等方面的研究。

* 本文已于2020-09-28 14∶14在中国知网优先数字出版。网络出版地址：http：∥kns.cnki.net/kcms/detail/21.1558.C.20200927.1559.002.html

doi：10.7688/j.issn.1674-0823.2020.05.03

(责任编辑：张 璐)